笔墨风骨雅 构图精气神

笔墨风骨雅 构图精气神
——杜春林先生山水画艺术解析

作者：陈沫吾
（2010年11月28日于成都煮墨馆）


对一个创作中国画的人来讲，什么是创新？回答应该是在传统精华的基础上，发现前人未曾发现的规律，凭自己的心灵个性，循环往复地去观照大自然，并从中得到独特的感受，寻找出新的艺术表现语言，使自己的创作风格个性化。为此，当代海上画家杜春林先生走南闯北，如同在寻找自己心中之最爱。他在传统与现实生活中探寻，实践李可染先生所说的要“精读传统和大自然两本书”。无论是在当年担任中学美术教师，还是在大风堂的高足陆元鼎先生膝下深造，也不论是走村穿巷，还是行走于神州大地的山阴幽径，杜春林先生俨然如一个垦荒者，在自己气质性情、生活经历、个人灵悟的基础上，去把握唯我的心灵境界，去探索自己的艺术语言符号，表现出坚韧不拔的毅力，也迸发出泉涌般的神思与才华。
杜春林，1947年生，自谓耘父、耘墨轩主，早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画系，曾担任中学一级美术教师，上海教育报刊总社美术编辑，现为上海美术家协会海墨画会会员，著有《杜春林画集》，作品或发表于多种书刊上，或参加各类展出。先生是在我的同门师兄屠际春先生的引荐下得以相识。其画艺也是在我的煮墨馆里大家合作时有缘拜读，因他与屠际春当年都师从于海上陆元鼎先生，我师从于蜀中名宿龙国屏、王永年先生，所以，春林兄与我都属于大风堂的再传弟子。同时，我们共饮长江之水，故在许多方面，特别是对中国画的笔墨与创作认识上，是有很多不谋而合的体悟与认识。他外表儒雅，性情恬淡，这大概是他长期从事书画实践和研究，获取成就的一种外在体现，也应该和他多年从事文教生活的锤炼有关。
黄宾虹先生曾云：“画中三昧，舍笔墨无由参悟。”春林兄深信“笔墨美”是山水画的基本语汇，是中国画艺术特点中之特点、难关中之难关。他将目光投入到笔墨文本的自身中，下大功夫构筑一个笔墨浑然的苍茫世界，这是我对春林兄山水画的基本概括与审美理想的评估。他在继承了传统用笔、运墨的经验基础上，以心感物，神随心运，使自己的艺术创作在迁想妙得中随机生发出多种笔墨形态、笔墨美感、笔墨质量而向山水本体与艺术本体靠拢，尤重从物象到意象的升华，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的转换，从自然景观向艺术情境的超越。他的作品因而得以在广取博征、厚积薄发中见传统渊源与创意生机。由此，春林兄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为中国绘画的历史积淀增添了新的内涵和活力，使传统和创新在实践中实现和谐而完美地结合。从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理解他所作的艺术探求，在向现代形态的转换中所体现的美学价值。
近几年来，我切身感受到春林兄有一种超出画家式感性思考的深刻，以及在理论界陷于茫然困惑之际而显得特别珍贵的敏锐与清醒。我也相信，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实践上，春林兄的积极意义会在更长的一段时期里不断显露出来，而且，认识春林兄的意义也远不止于认识一位国画家的个人艺术成就或风格面貌。春林兄做事执著，凡事皆认真，又好学好问，在器乐方面也有造诣，在朋友中很有凝聚力。几十年来，他从未停过画笔。在春林兄的笔下，奇峰的挺拔，峻岭的潇洒，云间淡雾，溪水长流，山水一派空灵清透，烟岚升腾，大美无言地感染着人们。春林兄的山水画中蕴藏着禅意。昔日恩师陆元鼎先生有题 “昔游宇宙佳山水，今写人间万里春”之佳句，如今他为践行恩师的题句要求，坚持每年都要抽出一定时间去恶补昔日因工作而不能“游”“佳山水”的缺课。同时，通过实践太老师张大千的师古、师心、师自然之庭训，潜心钻研，默默耕耘，反璞归真，不求闻达于浮燥之世，只求笔墨境界的超迈。
解读春林兄需要将他放在当代艺术发展的大格局中去。他基于创作实践所达到的对中国山水精神的领悟以至对整个当代艺术价值取向的思考，如果不是在思想上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和认知，他的艺术道路便不会由“大风堂”转向“大自然、大文化、大自我”的。对春林兄来说，后者不是一种绘画风格或形式的卓越体现，而是一种应该在当今大力提倡和明确的文化价值取向。他从倾心的张大千师爷那里，领悟到思想遵循的一种艺术哲学范畴。在他看来，这种艺术哲学范畴体现了中华民族文脉的当代延伸，是支撑和滋生中国画笔墨“内美”并能广泛拓展其空间的思想基础。他意识到张大千在用极富个性的程式化笔墨、笔道解构自然万象时，深刻地维护了中国绘画的价值核心和思维方式，维护了中国文化赋予生命主体的精神自由。当然，春林兄更大的着眼点是他卓异的悟性和审时度势的敏锐，使他思考的问题不仅超越了一般画家，也超越了那些在文化选择问题上有失自信、有失前瞻的理论家。作为有实力的画家，春林兄通过有目共睹的创作成就，无言地阐述着自己的思想主张和价值取向。面临中国画发展需要在深刻反思中重整旗鼓的特殊历史情境，他的艺术追求尤其提示了一种颇有表率意义的实践方式。
面对高涨的“全球化”呼声和“创新”热潮，面对“中西融合”的变革追求，他警醒地意识到由于西方强势文化的大力张扬鼓荡，造成对民族文化的轻视和对中国画艺术特性、文化品格的削弱，中国画创作实践和思想理论上需正本清源迫在眉睫。于此，像很多在国画问题上自有判断的崇拜者一样，作为有一定思想高度的画家，春林兄没有把大风堂的艺术风范仅仅当作形式建构的图像资源，而是将其笔墨系统的全面把握与确立当代中国画的文化立场联起来，奉之为可以将诸多变化因素结构到新的统一目标上的“母本”。他心目中的新的统一目标，是一种不失中国文化立场而又切合时代审美趣味的当代形态，是有浓厚中国文化意蕴、亲近自然而又敦厚博大、清澈明净的艺术境界。他因此懂得研究大风堂的画学，关键是既要努力打进去，也要努力地打出来。事实上，在深深打进“大风堂艺术世界”的同时，他的富有时代气息的艺术个性也着实地凸显出来。解怀的生命性情顺着修养的笔墨感觉，于勾勒点染、开合流转之间，衍化为见山见水、见笔见墨、气脉与文脉融会贯通的画局；飞腾的笔势、蓬勃的气象和深沉的墨色起伏纠缠于“构成式”的架构，仿佛有一股雄浑遒劲的灵气穿云流水、摇山荡谷，带出作品的满幅生气与活泼，自然灵动、蓬松潇洒的心境，寄山寄水、赋赭赋绿，表现为俯仰自如、散淡无羁的中正意笔……这些，或许可以解读为春林兄山水画的总体艺术个性。他的山水画形态体现了他生活和思想的状态，其生机盎然的艺术个性不是刻意造作的。缘画细品，平展而不伤远意的构成布局，细碎而不失脉络的团峦块峰，飞扬而不显跋扈的勾勒皴擦，跳荡而不乱节律的直笔打点，繁密而不致壅塞的积墨积染，似乎已在汇作杜氏的笔墨程式。深入再品，在此极力淡化山水自然形态而突显其精神意态的笔墨程式下，铺垫着一种取向高远、品格超逸的山水画思想，它倾向于把阅读的生活转化为体会的生活，把经历之境转化为心思之境。
正值艺术壮年的春林兄在向更高目标追求的时候，他希望把速度化的因素从生活中剥离出去，潜心静气地品味生活的深度价值和审美意味，品味从容徐缓所赋予人生的内在质量以及绵延的中华文脉寄于笔墨的无限“内美”。这种“返身而诚”的人生姿态，于今何等难求，然而，素心待物、结庐天地的高妙中国人文精神，非此莫求。
看了春林兄的作品，觉得十分振奋和激动。春林兄先生几十年的艺术历程，实践了山水画从传统形态向现代形态的突破与成形，也走出了从摹习传统山水到描绘大自然山水，进而到表现自己心中之山水精神这样一条发展道路，从他探索方式与方法和大量的创作成果来看，他无疑是很成功的，这对我们今天思考和认识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前景有着非常多的启发。我们经常说，中国山水画有悠久的传统，有深厚的积累，但在当代也面临着如何突破前人、老师与门派的范式法则，建构新的现代形态的文化课题，春林兄的绘画艺术从传统世界到自然世界，再走向精神世界，在个人的情感空间里和自己的艺术语言里反映了时代的精神气象，这对整个中国山水画的现代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启发意义。
春林兄鲜明的个人艺术特色还表现在他最为擅长的点皴法、线皴法，即以点积线，以线积面，以求达到一种非同寻常的艺术效果。这是他有意或无意间取法黄宾虹，却与其又有不同，他在传统的基础上加以创新，他用自己的法度，使笔墨更苍浑厚重，意境幽深。古人云，一幅画作如果光有画法而无画理，不算是一幅好画。而有画理无画趣，也算不上是幅好画。春林兄的画自然气息浓，面貌轻松、构图严谨，法度有致。他将书法的笔意和丰富的墨韵完美结合，形成了他山水画的文人写意性及多种美学融合的个性化面貌。春林兄在结构和用墨上也极其考究。比如他的《秋山听泉图》，着墨十分考究，正是以书入画的创作手法。他在密林河畔着几笔朱砂红叶，与层峦叠嶂的远山、一泻千丈的瀑布正好形成呼应，再配以孤独的高士与村舍，一种恬淡而亲切的秋山听泉幽居生活图，立即展现在了我们眼前，令人无不神往。又如他的《家园》，图中山石明净似有千里之远，布景疏旷，笔到意足。图右侧的大块留白表现出一望无际的江面，近处的小鱼船和远处两艘小舟，给人无限遐思与妙趣生机。
春林兄对山水画有着疵迷般的朴实与率真，他画画从不打线稿，只打腹稿，有感而发，不拘形式，不受任何框架束缚，也不为笔墨玩弄，而是通过艺术语言和表现形式来感悟生活，锤炼个人修养。他常说：山水画是感悟自然，也是写人生，重要的是，大山的品格是施善于人类而不索取，而水却蕴含着柔韧充满灵性的精神气质。他正是看重了山水的这种品质，把自然的审美视角关注在了这些坚实、明亮的形态和精神气质之中。正因为如此，无论是他的为人，还是他的作品都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可见，画的作用不仅可以养性情、涤烦襟、破孤闷、释躁心、迎静气，还可以交朋识友。春林兄不仅擅长画山水，其花鸟、人物都很有特色。从春林兄的人物作品里，可以看到有长安画派的生活境界，总体上是归属于现代意象类型，不是生搬硬套，而是艺术创作的必然结果。他无所顾忌地吸收各门各派之长，无所束缚，任性发挥，大胆而无所保留地进行创造与变革，突破传统，走向当代。
一个画家内心能有多大的包容，其创作出的作品才能呈现出多大的气势与多高的境界。当你有机会能欣赏到春林兄的原作后，你也许会对这句话有更深刻的体悟和认识。通过春林兄的画作，我们可以看到，他将南北山水画的诸多精粹在自己的画中加以融会贯通，其画风为南北交融，传统与现代相结合，使他笔下的艺术表现手法丰富，形成了他特有的清新、秀润、醇厚大气的大家风格。春林兄的画风特点还有很多值得挖掘，其优秀的画作也还有很多，受本人见识的限制，在此不再一一叙述。祈愿春林兄的作品能够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和欣赏。


陈沫吾：男，重庆市开县人，本名陈琼，书画篆刻家，理论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