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打造“巴蜀画派”的新思考

对打造“巴蜀画派”的新思考 作者：陈沫吾 中华文化，渊源流长，巴蜀大地，百业兴旺。新世纪以来，四川美术事业与全国一样，得到了进一步繁荣发展。目前，四川美术界正热火朝天地开展打造所谓的“巴蜀画派”活动，本人就此谈谈自己的一些肤浅看法。 一、对“画派”的认识 历史上的画派，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界定。一般是指在某一个历史阶段，由一些艺术见解、审美情趣、创作风格以及表现手法相近似的画家构成的群体，即可称之为某某画派。在西方艺术史上，绘画流派是自觉形成的。而我国绘画历史上的所谓画派，常常是自发形成的，是后人根据以某画家或某几个有代表性的画家以及在他们直接或间接影响下的画家群体，有相同相近的美学思想、艺术风格、创作实践等加以总结而命名。 王伯敏先生在《中国绘画史》一书中提出画派形成的三条标准：从美学角度而言，视其是否具有自己的画学思想；从传承而言，视其是否具有明确的师承关系；从技法而言，视其是否具有鲜明的笔墨风格。同时，画派有以跨时空为标志命名的，如南、北山水画派；有以画家姓名为标志命名的，如黄筌画派；也有以艺术特点或美学思想为标志命名的，如没骨派、写意派、文人画派、院体画派等等，虽然莫衷一是，但画派多以地域为标志命名最多。 　　由于研究画史的专家观点不同，某些画家群体是否形成一个画派，结论也是不尽相同的。如在上世纪的50年代，有人将“扬州八怪”的称谓改称提出“扬州画派”这一名称，对此上世纪80年代初，扬州市还成立了“扬州画派研究会”，鉴于有人反对这一名称，研究会自己也认为这一名称实属不妥，遂改名为“扬州八怪艺术研究会”。其实，“扬州八怪”这一称谓本身就道出了这个画家群体的画风奇特异端、性格孤傲不驯、行为狂放怪癖的特点，故他们借书画创作来宣泄心中不平之气。在艺术上，他们受石涛的影响，注重发挥个性，力求创新，善于运用水墨写意手法，思想深刻，个性鲜明，意味深邃，笔墨狂狷的艺术格调，构成了他们的共同艺术倾向，故“扬州八怪”这个称谓就是一个约定俗成而被公认的绘画艺术流派，无须后人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去更改称谓。 　　从历史上看， 一个画派的形成，首先要有画坛大家。从逻辑上说，画派不仅有约定俗成的问题，更还有概念大小的问题。大家知道，一个概念的内涵越大则外延越小；外延越大则内涵越窄，不可能做到概念的外延与内涵都无限大而无界定，包罗万象。当然，一个绘画流派，虽然有共性的特征，但具体到每一个画家，又是个性鲜明，异彩纷呈的。共性存在于个性之中，如果一个绘画流派的画家只有共性而少有个性，这个画派本身就不存在了。从前面的认识可以看出，一个画派形成，大多是由美术史研究者认定并经历史沉淀后而被公认，并非可以随意而为之的。 二、打造“巴蜀画派”的异议　 一个艺术流派，是由艺术作品风格相近的艺术家所自由形成的，他们或者是在思想情感、创作主张方面有共同点，或者是在气质认识上接近，或者是在取材环境上比较一致，或者是由于创作表现手法与技巧相类似，故才形成了相同的艺术风格，最终形成公认的艺术流派。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对“派”字的解释是：“派，指立场、见解或作风、习气相同的一些人”。由此推论，“画派”就应当是指立场、见解或作风、习气相同的一些画家们的自由组合，是需要无数的艺术家做帮衬、烘托的一个艺术群体。在中国美术发展史上，存在着众多的流派，如金陵画派、常州画派、浙江画派、岭南画派、海上画派、长安画派等，可谓画派及其泛流，它们对中国美术的发展是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的。 王朝闻在《美学概论》中说：“风格类型是艺术评论家从大量不同风格的作品的比较研究中总结出来的，是对各种不同作品的风格进行归纳、分类，研究它们的共同性结果。”打造“巴蜀画派”一经提出，就得到许多人的鼓吹与赞同，不少专家学者为此还撰写了推介文章，为“巴蜀画派”的形成提供理论考据与实践依据。可以说，从表象上看，目前“巴蜀画派”似乎已达到终成正果的局面，但笔者并不苟同和兴奋，特提出如下异议待商榷： 一是从行政管辖区域上看，若普遍意义上讲，“蜀”、“川”是四川的简称，“巴”、“渝”是重庆直辖后的泛指。“巴蜀画派”的提出目的是发展繁荣四川美术事业的需要，从行动上已经上升到由个别到一般、民间到政府的行为，并写入到十二五的有关发展纲要中，这一概念的提出已经跨越了行政区域，如是川、渝两地政府联手提出，至少从行政区域管辖上无可厚非，符合工作逻辑，仅存学术意义上的异议罢了，故“巴蜀画派”的草率提出实属不妥。 二是从“巴蜀画派”概念的本身看，似乎概念的外延与内涵都过宽过泛，不足矣描绘和展示巴、蜀两地美术发展的过去和现在的成就，也不能引导巴、蜀两地美术发展的未来。从过去和现在来讲，巴、蜀两地美术人才辈出，美术大家众多，如黄荃、张大千、陈子庄、石鲁、冯建吾、赵完璧、刘既明、江梵众、李琼久、苏葆桢、蔺松父、朱佩君、龙国屏、岑学恭、黄纯尧、李道熙、罗巨白等，他们在画种、师承、风格、精神意境和表现技法上都不在同一范畴，故用“巴蜀画派”这一总冠名的方式一统天下实属不当。 三是两地的画家、理论评论家和一般热爱美术的群众对“巴蜀画派”这一提法也存在认识上的不统一。有的建议提“西蜀画派”，有的建议提“蜀派”，我认为这些提法都不十分妥当。目前，孕育尚待完善的四川美术流派中，有嘉州画派、三峡画派、大风堂（或大千）画派，因此，不管是“巴蜀画派”、“西蜀画派”或 “蜀派”，都存在不足矣。 四是一个“画派”是否可以采取“事前”打造，笔者认为并非如此简单。大家知道，一个画派应该至少包括三个基本方面，即：要有统一或相近的思想理论、要有相近相似的绘画题材和画风、要有领军打头的核心人物。按照这些方面来考察“巴蜀画派”能否成立，我认为打造者并没有考虑得十分清楚，有许多地方甚至是十分矛盾的。过去一个地方画派的形成，是有其很强的地缘性或地域性，这与古代的交通和通信的不便捷是有很大关系的，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就是这个道理。因此，我们应该认识到一个画派的形成是与地域的封闭性十分关联的。在目前改革开放十分深化的年代，形成一个地方画派的时代土壤是否还客观存在是值得我们去思考的。 “巴蜀画派”概念的提出，是随着近年来全国兴起的画派热，由地方政府在民间动议的基础上借此“打造”的一张文化牌。其“打造”字眼本身就让真正有责任感的业内人士颇觉刺耳喷嚏，它打破了画派形成的一般规律，打破了同宗同师以及学理上的传统传承关系，而借助“外力”强行促成文化效应，是靠一大批所谓的理论家、艺术批评家和喜好美术的热心者，借助新闻媒体造势鼓吹的结果，这是违背了艺术发展的自身规律的。中国画历来分为“院体画”与“文人画”，所谓“院体”成员多为官员或供职宫廷画院的画家，他们擅长金碧青绿，多客观描绘，重形似，多工笔；而 “文人画”的作者多为在野文人逸士，长于水墨晕染，讲求诗情画意，重神韵，多写意。由于时代的关系，四川美术的发展历史和客观现状表明，我们不能简单地用一个画派名称统揽四川美术的全局，应该顺应美术流派的自身发展规律，政府出资加以引导、梳理、提炼、总结和培育。 我们应该知道，政府毕竟不是艺术创作的主体，如果我们打造“巴蜀画派”只是一个政府口号和一般行为，那它很容易受到当政者人事变动的影响。因此，我认为四川美术的发展最终还是要按艺术的规律去办事，政府应该与创作者的创作保持一定距离，更多的是提供方便与自由，要按艺术规律来引导文化艺术的繁荣发展，这样才能促进一个区域的“画派”或艺术群体的成长。“巴蜀画派”的提法是否正确，到底如何引领四川美术事业的发展，这需要从学术层面上进行客观、谨慎的总结。如果非要提“巴蜀画派”，那我们必须明确“巴蜀画派”的领袖人物、画派的内核精神、本画派的创作技法与模式、创作中的审美理想与艺术语言。 具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中国文化，正沿着坚持“二为方向”、坚持“双百方针”的文艺道路蓬勃发展，如日中天。四川文坛艺苑，也是繁花似锦，气象万千，大家辈出。我们实施四川美术的发展战略是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这是坚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大力发展先进文化的生动体现，是推动四川美术事业发展，丰富精神文化产品的重要途径，也是拓展四川人文资源的对外影响，树立四川文艺新形象的有力举措。但是，我们要打造的所谓“巴蜀画派”这一艺术品牌，其个性特征、承载的文化精神、概念的外延与内涵以及时代性、差异性、地域性、成熟度、民族性与集群效应如何把握，我们是否做到心中有数。从严格意义上讲，过去，四川美术界已产生出很多大家与亮点，今天要进行整合包装，推出品牌，宣传四川，带动四川经济与旅游业的发展，人才是基础，团结是核心，助推是力量，我们决不能越俎代疱，用行政的手段去干扰艺术发展的客观规律，以此来充分张显和证明政治的手段与力量。我们要做的应该是，珍惜历代四川艺术家锲而不舍的努力，为当今四川的艺术家创造“天时、地利、人和”的创作与思想环境，当条件都成熟了，届时，四川的各种“画派”就如雨后春笋，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无须我们去多此一举。 三、对梳理总结四川美术“画派”的建议 目前，我们在引领四川美术的发展和梳理四川美术流派的过程中，我认为应该艰苦细致地着手抓好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一是抓推出大家。大家熟知的“岭南画派”、“京津画派”、“海上画派”等等，它们都不是依靠组织或其他外力的打造而成，而是因为有了优秀的画家、优秀的作品，自然形成的。所以，如果“岭南画派”没有了高其峰、高剑父、陈树人的存在，没有赵少昂、黎雄才、关山月、杨善深的发扬光大，“海上画派”如果没有虚谷、任熊、任熏、任伯年、吴昌硕等人出现，它们就不能称之为画派了。为此，四川美术的兴旺根本不在急于提出打造某某画派，而在于真正推出艺术大家。只要真正推出有理论、有思想、有认识、有作品、有品行的艺术大家，再围绕这些大家来梳理四川美术的流派，就会水到渠成，无须拔苗助长、一厢情愿地去人为打造，打造只会适得其反。因此，推出大家应摆在首位。 　　二是抓理论建设。一个画派的确立必须有理论作为先导和基础，先进的美术理论无疑为“画派”的诞生、发展、壮大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为此，我们要加大对四川美术发展中的各种“画派”的理论研究、理论评介和理论宣传的力度。一个艺术流派的形成，需要权威的理论家去归纳整理，去提炼升华，形成画派的基础与核心思想理论。 目前，四川虽然在全国美术界可以说有作品、有人物、有地域基础、有创作实力，但亟待从理论上去认识、包装和宣传，弄清楚四川是否存在美术流派。为此，要有计划地在四川召开具有全国影响的“画派”学术理论研讨会，深入研究四川美术流派发展的问题。四川美协要组织理论家评论家撰文，在全国各类美术理论研讨会上要大张旗鼓地宣传我们引导梳理四川美术创作流派的主张。省内新闻媒体应该积极宣传报道和刊发四川美术创作流派的理论文章，为引导培育四川的“画派”营造良好的舆论和理论氛围。 　　三是抓队伍建设。“事在人为，业靠人兴”。没有坚实的人才队伍为基础，形成四川美术“流派”就是一句空话。要坚持老中青三结合的原则，建设好、培养好四川“流派”的画家队伍，形成一支思想感情、创作主张、艺术气质、创作技巧相近的，具有四川地域文化精神形象的各“流派”的画家队伍，着力培养一些具有较高威信和凝聚力、感召力的领军代表人物。 在抓队伍建设中，一定要选准人才，选择那些有事业心、有人格魅力、有高尚品格、有优秀作品的画家进行重点培养，使他们尽快成才。对画家要善知、善交、善待、善用，充分调动他们的创作积极性，共同为形成四川美术创作流派做贡献。 　　四是抓创作总结。形成四川美术创作流派，要坚持以作品说话，以精品说话，以精品显示实力，以鲜明的风格树画派形象。这一切生活是基础，创作是手段，精品是目的。要组织广大画家要深入生活，深入实际，深入老少边山地区体验生活和写生创作，从改革与建设火热的生活实际感受中，从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奋发拚搏精神中，从祖国大好的山河里，汲取诗情画意和艺术灵感，创作出更多精品佳作。四川文联、四川美协应当高度重视这项工作。 　　五是抓协调发展。画家的创作属个体劳动，美协要办成“画家之家”，做好服务。抓协调，就是进行人际关系协调、工作协调、创作协调、上下左右的协调、与各地美协的协调配合等等。要敢于打破人际关系上的壁垒、民间艺术家与官方职场上的艺术家之间的壁垒、圈内与圈外的壁垒，要英雄不问出处 ，不拘一格选用人才，要多开展活动，多举办推介画展，逐步形成更强的凝聚力。要百花齐放，不能将“巴蜀画派”成为四川美术流派的一个总代名词。 　　六是抓宣传投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绘画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因此在资金投入上应坚持自力更生，适当支持，多方筹措的办法，即自筹一点，政府支持一点，社会帮助一点。通过这“三个一点”可以搞个四川美术流派创作基金，然后不断滚动。有了四川美术流派创作基金，要有计划地组织艺术家开展创作活动，把有限的资金用到刀刃上。同时可以通过画家捐赠绘画作品，进行拍卖、销售，不断扩大基金规模，为形成四川美术创作流派的发展提供物质保障。 　　总之，政府出面引导美术流派的完善形成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至少有两方面的好处：一是能够广泛团结四川籍和旅居四川的画家，形成凝聚力与合力；二是可以通过这样的地域文化理念在全国形成新的文化视点和热点，引起大家关注，促进地域文化的繁荣发展。伟大的时代，必然会出现无愧于伟大时代的艺术，让我们在党的文艺方针的指引下，解放思想，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努力助推四川美术流派品牌的形成，为发展四川先进文化做出新的贡献和努力。